我想做自己,可是‘自己’到底是什么
做心理咨询的时候,我遇到过很多想要辞职的年轻人。
从他们的描述中我能感到对方心中的热忱与现实激烈的碰撞,他们浑身透露着浓浓的无奈与妥协。
有一次认识了一个体制内的年轻人,他原来是新闻系毕业、满腔热血地想要成为一个新闻人。
独自在北京漂泊五年后回到家乡,他成了体制内一名朝九晚五的办事员,每天过着与曾经截然不同的生活。
我每次见到他,他都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,戴着一副黑框眼镜,坐在人群中只露出一颗黑扑扑的头,没有任何特色,我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。
唯一显得有些活力的,就是他每天早晨八点骑着他那辆红色的山地车飞奔在街头,那仿佛是他生命中不多见的青春的颜色。
他的生活快乐吗?我想大概是不快乐的。
但为什么还要在这里?他对我说:“为了我爸妈。”
为了父母,于是放弃梦想,回到县城,遵从他们的期待成了一名公务员,开始了另一种可能的人生。
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,过了一段时间那个男孩联系我,说自己心情很差,已经从家里搬了出来,开始质疑自己曾经的选择是否正确。
“他们逼我不停地相亲,我真的不明白,我已经为了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梦想,可为什么连我的婚姻他们都要操控?我找他们谈判,可我爸妈认为我在拿回家工作这件事威胁他们,最后不欢而散。”
最后那个男孩揪着头发愤懑不已:“早知道是这样,我当初就不该回家。我多羡慕其他的人,可以痛快地做自己。”
做自己,永远都是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词,包含了我们对一切美好生活的想象。
仿佛我们只要鼓起勇气做自己,人生就会散发不一样的光。
我有个朋友,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导演。
当初大学毕业她一人扛着行李毅然北上,最初是在一家公司做导演助理,她跟我说圈内有性别歧视,很多人都不愿意用女生。
她不信邪,在北京影视圈里一个人咬牙坚持下来,如今几年下来也算小有名气。
很多人都羡慕她,说她拥有不顾一切追寻梦想的勇气,并且还获得了成功,可只有我知道她背后的心酸。
远离家乡,父亲手术当天她在剧组无法离开,将家庭的压力全部拋给了亲戚;
长期熬夜,偏头痛、胃痛更是家常便饭,压力过大也导致她在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。
“走了这么远,有时候我真忘了自己是靠着什么坚持到了今天。我一直都想在这个过程中找到自己,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,可是现在我累了,我想回家了。”
后来她推拒了公司老板提拔的好意,选择回到家乡和父亲一同居住,直到今天,身边还有很多人都劝她:
“都走到这儿了,再坚持坚持没准儿就熬出来了。”
可是她却觉得,现在的生活才是让她感到舒适的。
现在她在本地找了家小广告公司,过上了比之前安稳很多的生活。
滑雪时我认识了一位健将Tina,对方飒爽的姿势像极了专业运动员。
午餐闲聊时她跟我说了自己就职的公司,意外地,她就职的公司与我就职的公司曾有过多次合作。顺着聊下去,我才知道对方就是华东地区的负责人。
“成功女性”是我立刻给 Tina 贴上的标签,我说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她这样的女人:
工作时雷厉风行、走路生风,闲暇时肆意洒脱、爱好广泛,可是她却说自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,感觉每天过得毫无趣味。
“在这一行做了17年了,其实我对这方面的业务一点儿都不感兴趣。当初大学毕业随便面试了一家公司,一路就这么做下来了。
后来为了让生活多点趣味,我迷上了极限运动,赛车、速降板、滑雪、攀岩,我都喜欢。”
尽管她已经年逾40,家人都不再支持她冒险,
“可是这些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,我第一次看见了自己。”
我以为的我,就是我吗?
“我”是个什么样的人,别人是如何看待我的,我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?
Tina如今也有自己的困惑:
“到了我这个年纪,已经不需要再为生存努力了,我需要为自己而活。
这份工作我做腻了,有段时间我开始犹豫是否要辞职,可是坦白讲,我的关系、人脉、专业全都在这个圈子,离开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,我甚至不知道我想做什么。”
我给了她一些建议,让她先去了解自己。
一个人只有了解自己,才能知道自己想做的究竟是什么,或者说,能做的事情是什么。
我让她先去和公司的领导、同事、下属聊聊,听听看他们对她的评价。
反馈下来的结果是:工作拼命、行事果决、对下属严苛,她在员工眼中的图像出奇地一致。
可是Tina却对此感到惊讶,“我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严格的人,我心里总有着某种浪漫主义。”
我并不认为她说的是错的,但我也不认为她的同事讲的有问题。
实际上,或许她从来都没了解过自己。
山本耀司说:“自己”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。撞上一些别的什么,反弹回来,人才了解了“自己”。
用心理学来解释,是社会、环境等多种因素共同塑造了今天的我们。
站在这个角度考虑,追寻“自己”本来就是个伪命题。因为没有真正的自己,我们所追寻的都是虚幻罢了。
就像那个骑车在街头追风的男孩,他听从父母之命放弃大城市的生活回到了家乡,他以为这是他对“做自己”的妥协。
可如果他奔赴大城市成了一名记者,每日住在地下室,采访的内容处处受限,他很可能就会发现现实不像心中所想,会失落、会遗憾、会彷徨,
也会想到日渐年迈却无人照料的父母,会想到如果当初听从父母之命回到家乡,或许就不会是眼前这番光景。
梦想之所以成为梦想,是因为它尚且是件未被实现的事。
我和 Tina 讨论了很多关于“自己”的命题,她跟我提了无效个设想,她对我说:“我40岁了,我希望找寻自己,为自己活一次。”
她的人生走过了40年,并且正在享受足以令大多数人钦羡的生活,但她却将曾经的成就一笔抹去,将其称之为“为别人而活”。
“做自己”并不是让我们否认过去的人生,而是在现实人生的基础上创造更多的可能。
更直白地说,“做自己”不是鼓励你抛开现实追求梦想,实际上它是种信念,一种坚持自我的信念。
在关于自我的研究中,有学者提出了一个重要的概念:自我的一致性。
通俗地说,就是一个人的行为如果能够按照自己的价值观进行生活,那么这就是“做自己”最关键的部分。
当一个人的价值观与外界不一致,甚至发生冲突时,能够做自己的人会做到,即便是受到外界的质疑与批评,也会选择坚持自己的想法。
就像Tina热爱极限运动,不会因他人的劝阻而停止热爱,这是做自己。
就像我的导演朋友放弃梦想回到家乡,不会因为别人的遗憾而停止辞职,这是做自己。
我不认为Tina之前的人生是在为他人而活,她的每一步选择、她的每一个决策、她实现的每一个项目,她见过的人、说过的话、经历的事,构成了完整的她。
她的价值观是在经历中逐渐被塑造出来的,她人生的每一步都不曾违背过自己的意愿,因为或许在最初,她并没有形成过明显的意愿。
听起来,“做自己”似乎很简单,但是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做自己。
那些没有自己想法的人,那些轻易否定自己的人,那些与人交往习惯性妥协忍让的人,他们没有面对自己内心的勇气,自然也就无法做自己。
在我看来,“做自己”这件事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,而为此你又付出多少努力有着强烈的关系。
那些半途因为困难而放弃了心中所想的人,才是真的放弃自己的人。
“做自己”,不是逃避现实的避风港
“做自己”三个字背后总是带着巨大的想象和无尽的美好,成了众多对生活怀着不满情绪的年轻人逃避现实的避风港。
遇到不顺心的事,他们就会将原因归结为自我的束缚,认为是环境阻碍了他们成为自己。
前面我提到的那个男孩,虽然现在已经找了个安稳的工作,但父母的捆绑让他每日痛苦不已,
他认为自己的每一天都在现实世界沉沦,只有到了夜晚,真正的自我才会跑出来做最后的抗争。
“我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,我和他们根本毫无共同语言。
这儿让我感到窒息,可我偏偏被‘孝’字压得动弹不得,我的人生在我从大城市回来的那一刻就结束了,不相亲是我最后的妥协。”
“既然你这么痛苦,那就回到你的大城市去啊。”
我不认为如果他执意做某件事,他爸妈能够阻拦他。毕竟曾经他只身一人在外打拼过几年的时间,倘若不是特定的契机他也不会回来。
“不行的。”男孩摇头,
“他们会每天给我打电话念叨我,我一个人在外面实在放心不下他们。”
在没有探究后续问题之前,或许我们都认为这个男孩是因为家人的原因放弃了自我,可是当听到他的回答之后,不难发现在这件事的背后还有他自己的主观意志存在。
“做自己”的全称是“做真实的自己”,其中关键在于一个人的内在意识和需求。
我们只看到了他心中的梦想,却忽视回家的选择是他自己作出的决定。倘若不这样做,对他来说同样是一种遗憾、一种缺失。
生活中我是个性格有些软弱的人,最害怕的事就是与别人发生冲突,当矛盾发生时,我一般会成为最先道歉并且争取空间试图解决问题的那一个。
也因为这样,我时常会陷入某种懊恼情绪,我不断尝试想要获得改变,让自己内心强大,至少要看起来没那么怯懦。
直到某天我读到了伊壁鸠鲁关于快乐的论述,他说快乐就是追求内心的平和,一切让我们内心出现波动的事都会扰乱我们的快乐。
这个观点让我顿悟,我的道歉并不是为了向他人妥协,而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寻求我的快乐,这是对自我的一种接纳。
既然我能够自洽,我又何必执着改变?
做自己的过程亦然。
去大城市寻梦固然好,可遵循本心回到父母身边也是自己内心的渴望。
这都是真实的自我,只不过人生本身就是取舍的过程,没有人能做到事事兼得。
在这样的情况下,“做自己”就要求我们面对生活,像个成年人一样对自己的选择负责,从看似平淡的生活中寻找趣味,不要再与生活对抗,然后真的弄丢了自我。
我们常常把“做自己”挂在嘴边,但我想说,“做自己”其实只是一种心理状态,是我们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。
在这样的状态下,我们能够在坚持自我的基础上与别人保有和谐的关系。
能够在遇到冲突时温和坚持,能够不管在任何环境之中不忘初心,它带着理想的浪漫,却又不失现实的锋芒。
做自己很难,但不做自己的人生更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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